一支威士忌彷彿是人生的具象濃縮。將近四成的刺激辛辣、六成的水分,只保留一點點的芬芳物質,好比人生,看似苦難、無聊的大部分歲月,交雜著片刻剎那的星光燦爛。 隨著社會演進,人們越來越追求個人性,單一價值不再那麼受推崇,威士忌這個特質便跟著受歡迎起來了。
相比「後院」的僻靜隱密,位於信義區的「小後苑」顯得華麗時髦,和繁華的夜晚氛圍更加相稱,燈火絢爛,像點亮夜晚一片星海。
小後苑主理人—林一峰老師,儒雅與乖離同時並存,是我們和他暢談間感受到的印象。看似優雅紳士的儀態行止,閒談間卻有著玩世不拘的調皮和叛逆,打破了世俗對優雅成年人的諸多定義,許多看似不合理的特質都可以在一峰老師身上看見。這次他和我們暢談小後苑與他個人的生命故事,威士忌在這當中,又如何融入一個人的生命美學?
小後苑的前身可追溯到林一峰老師的大學時期,當年大二的他,和戲劇社的成員共同在學校附近頂下一間店面,因為鄰近學校後院,因此定名為「後院」。在當時,沒特別定義後院是一個怎麼樣的地方,兼具咖啡店、酒吧和文藝沙龍的功能,一群人在裡面談論結構主義、寫詩、創作文學和歌曲,從他口中闡述店內情景,讓人不禁聯想起《傷心咖啡店之歌》女主角第一次造訪咖啡店的經典畫面:昏暗的光線,煙霧裊繞,卻有一群很酷的人,看不慣世界的虛偽,漫不經心過著離經叛道的人生。八、九零年代有著美好又抑鬱的氣氛,影響著每一個少年,讀哲學的、文學的、戲劇社成員、與念建築的,因著野百合學運的爆發,此地成為這群人的創作出口。
1990 年的野百合學運在當時深度影響著台灣社會,是謂台灣民主發展的轉捩點,在那之後,《動員戡亂條例》終止、萬年國代解散、人民直接選舉總統,原本後院作為大家抒發憤怒和情緒的創作之地,隨著社會氛圍一步步開放自由,憤怒煙消雲散,世界似乎瞬間變得有那麼一絲無聊。
然而後院的故事沒有止息,在充滿故事的地方,當然有酒的存在。在威士忌還沒被大眾認識的時候,林一峰老師就跟橡木桶買進威士忌,當年的麥卡倫(Macallan)、波摩(Bowmore)還是乏人問津的存在,許多人不懂口感澀烈辛辣的威士忌,但對林一峰老師來說,威士忌的多樣性可比紅酒、白蘭地有趣多了,像他的靈魂。
為什麼會喜歡威士忌呢?林一峰老師談到,的確,威士忌並不是一開始喝酒的好伴侶,入口性沒那麼好,卻帶著衝擊味蕾的陌生芬芳物質(有時還不一定芬芳),然而不同木桶與蒸餾方法、不同酒廠,製作出的威士忌卻相當多變複雜,讓人能永無止盡探索其中。不同風味的威士忌彷彿不同的靈魂,因此永遠像在認識新朋友,探索每一支酒獨特的個性。
一支威士忌彷彿是人生的具象濃縮。將近四成的刺激辛辣、六成的水分,只保留一點點的芬芳物質,好比人生,看似苦難、無聊的大部分歲月,交雜著片刻剎那的星光燦爛。
隨著社會演進,人們越來越追求個人性,單一價值不再那麼受推崇的時候,威士忌這個特質便跟著受歡迎起來了。
不過,剛入手威士忌世界的許多新手都會問到,要如何學會品嚐風味?老師給出了看似隨意的答案,帶著他個人的風格:「在學習前,應該先具備覺知(aware),覺醒後,自然而然踏上學習路徑。」
老師提到,覺醒意味著啟動我們舌頭對味蕾的覺察,從日常中去覺知每一個味道的不同,像是六月和七月的芒果,其香氣、色澤、味道與果肉感是否有差異?這些從日常中建立起的五感,會成為個人的風味詞庫,不用擔心說錯,畢竟風味本身也沒有標準答案。
從對談中能感受到一峰老師似乎是順流自身天賦的人,擁抱著一生學習的心態,幽默言談間自嘲著自己的年紀,「你知道老頭最害怕什麼?故步自封的價值觀。當你對一件事情拒絕改變的時候,改變卻不會停止發生,等到你想改變的時候,早已經來不及了。」
一峰老師持續擁抱新事物,認為威士忌也是同樣的道理,在威士忌裡,不存在「越陳越香」這回事,就像人也不一定越老越有智慧,威士忌適合在風味最美好的時刻封存起來,留在酒桶裡不一定會越變越好。現在世界的趨勢有許多不講究年份的威士忌,各有其風味,逐漸受到人群歡迎,「老酒才是好酒」的觀念在逐漸示微,追求威士忌越做越好、越做越精彩是更被樂見的新觀點。
那麼,如果風味、年份都沒有標準答案,究竟該如何評價一支威士忌?一峰老師談到,自己是從整體去研究一支酒,多多練習和累積品飲經驗會有幫助,每支酒有自己的故事,老師會從酒廠的背景、製酒者的手法來觀察這支酒想表達什麼?新酒廠如何運用本身的風土優勢製造一支酒?老酒廠在傳承百年以上經典的風格做出了哪些努力?這些努力會呈現在威士忌成品當中,口頰留芳。
詢問林一峰老師,品酒品了三十多年,最大的收穫是什麼?「對這個世界的看法。五感的觸發協助我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,威士忌其實提醒了我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:就是最美好的東西是過程,不是結果。享受整個過程帶來的甜美和辛苦,所獲得的養分遠遠超越結果所帶給我們的。」
威士忌如此迷人,因此林一峰老師也期望將其推廣、納入人們的日常飲食文化當中。飲食飲食,包含喝的東西在一餐當中也扮演著角色,如果更多人能懂得品飲威士忌,可以為餐桌時光帶來更多體悟、更多樂趣。
這次與學籽合作線上課程,林一峰老師希望將威士忌有趣、豐富的一面用更輕鬆的方式介紹世人面前,讓大家認識威士忌的門檻更加容易,因此課程當中會以風味作為主軸,先介紹威士忌製程與風味的連結、品飲威士忌探索風味的步驟、透過品飲筆記記錄風味的方法以及威士忌的風味輪,後半部則邀請跨界專家對談,與飲食界的大師們一起來談論風味,例如巧克力、茶葉、咖啡等,透過不同領域的風味碰撞,帶領大家認識這些風味是因為製程中哪些步驟和變因所產生,老師也會以自己在威士忌上豐富的學識與經驗,談論威士忌的風味,彼此交流不同產品的製程與風味變化,一次打開大家對風味建立的脈絡和視野。
威士忌的風味風姿萬千、層次豐富,如同人生,不同的心智在遇見同一個事件時,受到的感動也有所不同,品嚐出以往不曾體悟的韻味,就像生命一直不斷地變化前進。品嚐威士忌的哲學,說穿了就和生活哲學相同,投入自己的五感與生命經驗,好好享受當中的豐富與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