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魏海敏合作多年的王安祈就曾這樣點評:「唱徹古今中外,盡從梅派來。」
魏海敏一直是個先驅者,披上傳統經典的美麗外袍,用她強大的魅力持續風靡眾人,走在時代前沿。讓這項藝術不斷在眾人眼中翻篇、在她自己的生涯成就翻篇,不讓京劇被遺忘在歷史角落。
滑過社群動態,一曲《梨花頌》影片吸引了目光。特別的是,這首由魏海敏主唱,以她獨特唱腔結合搖滾樂,帶入電吉他和鼓聲,讓這首梨花頌別具現代風格。這首情緒強大而充滿自我風格的表演打動了許多人。短短一則影片,看見魏海敏時至今日仍能持續突破京劇的界限。
這次我們與魏海敏相約,邀請這位當代第一京劇女伶,與我們聊聊她的故事。
海敏老師從青少年開始就是重點培養的演員,1980 年代同時擔任四個劇團的大戲女主角,當時台灣經濟正起飛,前景一片看好,百業蒸蒸向榮。京劇無論在軍中或是大眾之間都是相當受人喜愛的娛樂。這段期間海敏老師的生涯攀上忙碌的巔峰,甚至創下四個月內完成三部新戲的紀錄。
演員與音樂演奏者不同,演員表演時沒有譜可以看,需要將完整的唱詞背下來,完全依賴演員本身的記憶力,而海敏老師從小就具備這項天賦,能夠按照老師的教導完成演出責任。海敏老師在青年時代頻繁的演出經驗,不僅在戲曲表演上奠下未來的基石,從這些扎扎實實堆疊起的傳統經典上,也鑿出了創新的光隙。
在京劇表演上已有些心得和成績的海敏老師,經歷幾年內的大量演出與對戲曲的駕輕就熟,也曾對自身表演感到迷惘。當時海敏老師到香港待產,選擇在人生旅程中放緩腳步。不久透過票友的邀請,她欣賞到一齣改變她人生的戲曲。
那是由梅蘭芳之子梅葆玖主演的戲。大師舞台上的風姿點亮了海敏老師眼中光芒,她找到了人生想追尋的事物。接下來,她一連跟看了十多天戲,在內心立定要拜師學梅。
梅派,由四大名旦之首梅蘭芳所創立。梅蘭芳在唱、念、做、打上精通嫻熟,承繼前人傳統,融合自己的改編與開創,在音樂、舞台、服裝等皆有所改革,將旦行藝術推上了顛峰。梅派唱腔平和從容,能揉化人物情感於無痕,表演的一捻一笑擁有大家閨秀的氣質,姿態端莊優雅,為梅派獨有。
在台灣,不是沒人演出梅派戲;將京劇藝術帶來台灣,創造出「永樂五年」黃金歲月的顧正秋即師承梅蘭芳,後來開啟了台灣本土京劇培育環境的徐露也唱過。然隨著兩岸環境封閉而緊張,京劇發展也走向明顯的分歧之路。到了徐露一代,都須偷偷聽著錄音帶來學習梅派,始終隔了一層,很少演員真的受過梅派親自指導。
1988 年,兩岸開放交流探親。魏海敏終於有機會透過票友引薦下接觸梅葆玖老師,追尋自己入梅門的心願。
海敏老師和我們聊到,表達拜師的當晚,她與梅葆玖老師在飯後,向他請教《霸王別姬》的表演。梅老師當場拿起筷子,即席示範「虞姬舞劍」,毫不保留。1991 年,她正式拜師梅葆玖,成為梅葆玖老師第一位嫡傳大弟子,佔盡京劇圈內一時風光。
自幼年累積出堅實的表演底子,青年時進入梅派深鑄技藝,打磨出圓潤溫婉的音質,將角色情感融入唱腔身段之間;魏海敏在這樣厚實強大的傳統背景下,開始嘗試創新。1986 年的《慾望城國》,在當年是一部相當大膽的新編創作戲。
《慾望城國》由莎士比亞著名悲劇《馬克白》改編,將時代背景移植到東周戰國時期,諸侯紛立亂世局面,人心於權力爭奪下漸而遠離,走入黑暗的悲劇。《慾望城國》與《馬克白》在東西方成了相互照應的鏡面,對稱出截然不同又巧合的文藝美學。當中的馬克白夫人由於情緒顛沛瘋狂,被認為是挑戰性極高的角色,對應到《慾》劇中的敖叔征夫人,野心勃勃、狷狂不羈,與傳統京劇的青衣形象南轅北徹。如何從全新的劇本中詮釋一個非典型角色,成為極大的挑戰。
魏海敏將青衣的優雅、自己揣摩的心境加上肢體,刻畫了敖叔征夫人。巧妙抓取角色在文本上的個性精髓,以她獨特的表演魅力賦予角色靈魂,讓當時的表演震撼藝壇。夾雜在京劇圈保守的氛圍與現代人的青睞之間,獲得了兩極的評價。可以肯定的是,這齣戲創造了歷史性的地位,捲起京劇現代化的千堆雪。魏海敏的演出技巧翻新了大家對傳統青衣的想像,從國內到海外,《慾望城國》成為令全球觀眾瘋狂的佳作。
1995 年,時勢所趨,國防部裁撤「陸光、海光、大鵬」三軍國劇隊,統合所有優秀國劇人才成立「國光劇團」,魏海敏成為主演之一。2002 年王安祈上任國光藝術總監開始,海敏老師有機會演出更多作品,該時期包括《孟小冬》、《百年戲樓》、《十八羅漢圖》、《快雪時晴》等,都帶著創新嘗試。魏海敏持續塑造「非典型青衣」的形象,為作品注入不一樣的力量。其中,《王熙鳳大鬧寧國府》和《金鎖記》中的王熙鳳與曹七巧,是文學中的經典負面角色,魏海敏透過演出證明了她的才華及塑造角色的功力。
潑辣急躁的鳳辣子、陰暗怪戾的七巧,魏海敏將這些衝突的特質揉進梅派青衣端莊大氣的身段與聲腔,形成一種對立的美感,加深了角色情感與演出層次。王熙鳳在魏海敏的詮釋下,除了潑辣,同時凸顯了出身大家世族裡雍容華美、心計深沉的貴婦形象;曹七巧,一個因自卑與不得意的畸戀而逐步邁入毀滅的狀態,從魏海敏身上形塑出了一位心境歪扭又令人憐憫的人物形象。即便是惡女,她也能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方式,優雅地使壞。
我們注意到,海敏老師從言談與眉眼間,流露著她對京劇的深情與熱愛,目光不曾因為在舞台上翻滾多年而淡然,永遠有向前看的火光。
海敏老師的表演生涯超過半世紀,畢生奉獻於京劇舞台,也不斷自我突破。與海敏老師合作多年的王安祈就曾這樣點評:「唱徹古今中外,盡從梅派來。」從 1986 年的《慾望城國》,擺脫傳統京劇表演形式,首度創造一個新角色與表現方式,從傳統走向新局。接著 2003 年《王熙鳳大鬧寧國府》、2006 年《金鎖記》等也享有極高的評價。
這些年不斷挑戰各種形式,海敏老師的表演持續在現代與傳統、寫實與超現實、人物的心理活動之間,增添許多深厚的心得與層次,創造了屬於她獨特的演繹風格。
就像這次與我們的合作,海敏老師抿嘴一笑:「我就是喜歡變化、喜歡嚐新,線上課程現在對我而言就是新玩具呀!」
魏海敏一直是個先驅者,披上傳統經典的美麗外袍,以她強大的魅力持續風靡眾人,走在時代前沿。讓這項藝術不斷在眾人眼中翻篇、在她自己的生涯成就翻篇,不讓京劇被遺忘在歷史角落。
這一次線上課程,海敏老師將以演員的眼光,帶領眾人理解京劇魅力。老師會在課程中親身示範京劇的唱、念及身段動作,並邀請 6 位青年演員示範不同行當的表演特色,透過舞台、角色行當、表演功法、聲韻之美來呈現精彩故事與人物風情。
最令人期待的是,海敏老師會分享其主演六部經典作品中的女主角;包含《霸王別姬》、《貴妃醉酒》、《穆桂英掛帥》、《王熙鳳大鬧寧國府》、《金鎖記》以及《孟小冬》;以及其珍貴的演員心法,透過三個步驟拆解每齣戲與角色的創造過程。
海敏老師身為一代女伶,在舞台上演繹著千年以來不同的女性面向,揭示於世人面前。京劇之美深深鎔鑄於海敏老師的肢體與生命經歷,呈現出在不同時代與掙扎之下,對每一個女性角色的深刻影響。而看戲的我們,往往戲台落幕,才驀然驚覺,看戲看的,是自己。從戲中體悟人生,透過貼近角色產生心靈共鳴,與自我來一場療癒之旅。